三年前，女兒到德國法蘭克福歐洲大學當交換學生。不過，這個法蘭克福不是世人熟知的商業大城，而是一個柏林近郊、位於德波邊境、奧得河畔的小鎮。「奧得河畔法蘭克福」，地圖上這麼標示。

女兒租下公寓的空房，讓趁暑假去探親的我也體驗看看德國人的生活。這個公寓很不一般，是她的德國友人介紹的，強調社區的多元融合，提供便宜租金的房間之餘，也期待房客能融入當地環境，關切社區運作。女兒會協助社區的清潔工作，也支援社區酒吧的營業、參與當地各類活動。房間內規格各異的桌椅床櫃，是房客們互助尋來的二手家具，牆壁更看得出由前房客自行粉刷。看到女兒自豪每個月省下三、四千元的房租，卻住在如此陽春的地方，當下有點兒不捨，但又為她的體貼感到驕傲。

公寓就在河畔，隔著靜靜的奧得河，可以望見對岸波蘭的房舍。波蘭物價比較便宜，女兒經常徒步過河到那的超市買菜。某天，她忙著處理下學期的選課，無暇帶我四處觀光。「媽媽，妳想自己出門走走嗎？」「那我想到波蘭超市買些菜回來煮耶。」女兒知道滿滿好奇心的老媽想複刻她的德國生活經驗，在Google地圖上說明了她經常去的超市路線後，又交代了一句：「護照帶著，我是沒遇過，不過聽說有時候會檢查。」

英文不輪轉的我一個人出門，本就像一場小探險，聽了女兒的叮嚀，更添加了神祕的刺激感。我的腦海浮現電影中邊界重重關卡的畫面，荷槍實彈的守軍，從崗哨探出來，大聲喝令：「站住，護照拿出來！」

然而，橋上啥關卡也沒有，連守衛都沒有，就如同一般的大橋，只有來來往往的車輛，和三三兩兩的行人身影。五、六分鐘後，我跨越了法蘭克福橋，到達波蘭的斯武比采。聽說，這裡曾經是奧得河畔法蘭克福的一區，二戰結束後才被劃歸波蘭。

到超市採購完畢，沿著橋，我又回到了德國。回頭望去，近在咫尺的河兩岸，分屬於兩個國家－－實在很難想像，權勢之士在地圖上劃了條線，就讓邊境附近的住民隨即換了國籍。不禁想問問當地人，心理上情感歸屬、國家認同的是哪一邊？國籍對於他們的真正意涵又是什麼？

傍晚，女兒帶我去拜訪接待家庭的德國爺爺。爺爺說要帶我們去吃美味又便宜的晚餐。開著車，轉呀轉，竟也上了橋，到河畔的波蘭餐廳報到。那一晚，我們婉拒了喝得微醺的爺爺送我們回公寓的好意，在淡藍夜幕的懷抱中，母女倆肩並肩地站在橋上看著初升的新月，手牽手地從波蘭走回了德國。

生活在島國，出入國門對我而言向來都是大事，得計畫許久、飛天過海才能成行。那一天穿梭於兩國，或許是當地人的生活日常，卻成為我半個月的德國生活回憶中，深刻亮眼的一頁。